謝朓《登山曲》隱含的文化密碼

　　“天明開秀崿，謝朓瀾光媚碧堤。登山風蕩飄鶯亂，曲隱云行芳樹低。文化暮春春服美，密碼游駕凌丹梯。謝朓升嶠既小魯，登山登巒且悵齊。曲隱王孫尚游衍，文化蕙草正萋萋。密碼”

　　這首題為《登山曲》的謝朓五言古詩，是登山中國文學史上山水詩的代表作之一。詩的曲隱作者就是大名鼎鼎的南朝齊時的宣城太守謝朓。據《敬亭古今吟萃》所記推測，文化該詩應作于公元496年鶯飛草長的密碼春天，也就是謝朓任宣城太守第二年的上巳節。

　　對于上巳節，今天很多人聽起來大概率是一頭霧水，筆者在寫這篇文章前也是知之甚少。但在中華傳統民俗中，其被人喜愛和熱鬧的程度可與春節相比，并由此留下很多美麗的傳說，文人雅士們也因此創作了許多文化精品，如王羲之的《蘭亭集序》就是東晉永和九年（公元354年）上巳節的產物。

　　最初，上巳節是漢族的傳統節日。漢代以前日期為三月上旬的巳日，所以叫上巳日。魏晉以后，改為農歷三月初三，故稱“重三”或“三月三”。在古代，上巳節這天，因為春暖花開，惠風和暢，人們要舉行一種除災求福的“祓除畔浴”活動，男女老幼結伴去水邊沐浴洗濯，希望以此去除冬天留下的宿垢，帶走身上的災晦之氣，這種活動頗有儀式感，稱做“祓禊”，也叫春浴日。隨著歷史的發展，社會的變遷，上巳節在后來增加了祭祀宴飲、曲水流觴、郊外游春等內容。明于此，我們就不難理解王羲之何以在《蘭亭集序》中寫道：“永和九年，歲在癸丑，莫春之初，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，修禊事也。”文中提到的“修禊事”，正是上巳節里的必有活動——“祓禊”，故而“群賢畢至，少長咸集”。

　　魏晉以后，由于當時社會中崇尚自然、縱情山水的風尚，對人們而言，上巳節祓除的意義大大減弱，而迎春賞游之意越發濃郁，逐漸演化為皇室貴族、公卿大臣、文人雅士臨水宴飲的節日，并由此派生出“曲水流觴”這個上巳節里的另一重要習俗，是為“禊飲”。曲水流觴的風景要雅致，與初期選在水邊的自然美景不同，魏晉南朝之間由于文人文化的興起，貴族多在優雅的庭院和莊嚴的宅院里，人工造出假亭山石和彎彎的曲水，人們整齊地坐于席榻之上，飲酒賦詩，相互唱和。所以這一時期流傳下來的不少詩歌都與此有關，如西晉張華的《太康六年三月三日后園會》：“暮春元日，陽氣清明。祁祁甘雨，膏澤流盈。習習祥風，啟滯異生。禽鳥翔逸，卉木滋榮。”梁朝沉約的《三月三日率爾成章》：“麗日屬元巳，年芳具在斯。開花已匝樹，流嚶覆滿枝。”等等，不勝枚舉。

　　到了唐朝，上巳節更加隆重起來。與上古時的人們去水邊“畔浴”以春水洗滌污垢不同，唐時流行泡溫泉，尤其是喜歡在露天的溫泉池洗浴，認為惟此才可清潔免疫，在新的一年里吉祥如意。“春寒賜浴華清池，溫泉水滑洗凝脂。”唐玄宗為楊貴妃修華清池或許與此大有關系。唐時上巳節的內容除修禊外，主要是春游踏青、臨水宴飲。宋吳自牧在《夢粱錄·卷二》中寫道：“唐朝賜宴曲江，傾都禊飲踏青。”說的正是上巳當日，長安城內男女老少盛服而出，在曲江畔宴飲、郊游的景象。詩人王維曾多次奉旨創作，如《奉和圣制上巳于望春亭觀禊飲應制》：“長樂青門外，宜春小苑東。樓開萬井上，輦過百花中。畫鹢移仙妓，金貂列上公。清歌邀落日，妙舞向春風。渭水明秦甸，黃山入漢宮。君王來祓禊，灞浐亦朝宗。”杜甫的《麗人行》對此盛況亦有描寫：“三月三日天氣新，長安水邊多麗人……”中唐詩人白居易在《三月三日謝恩曲江宴會狀》一文中也詳細記載了盛會的情況。當時人們還認為婦女不育是鬼神作祟，就利用上巳節的沐浴治療不育癥。這樣久而久之，相沿成習，把沐浴變成上巳節的重要內容。

　　到了宋代以后，三月三上巳節在北方銷聲匿跡，不見于文獻記載，但在南方的西南部分地區依舊流傳，特別是傳到一些少數民族地區，演變成了著名的“潑水節”。

　　上巳節的豐富內涵不僅于此。在中華傳統節日里，三月三又叫“女兒節”，也叫“桃花節”，這是一種古代漢族少女的成人禮，一般在這個日子舉行成人禮“笄禮”。女兒們“上巳春嬉”，臨水而行，在水邊游玩采蘭，穿上漂亮的衣服，踏歌起舞，以驅除邪氣。與女兒節有關的，上巳節還有一項特別重要的活動就是男女相會，即相互傾慕的男女青年在這一天表達愛慕之情，互贈愛情信物。《詩經·鄭風·溱洧》篇中云：“溱與洧，瀏其清矣。士與女，殷其盈矣。女曰觀乎？士曰既且。且往觀乎？洧之外，洵訏且樂。維士與女，伊其將謔，贈之以勺藥。”這是一幅先秦時期男女青年公開約會的生動場景圖，表現了先秦時期青年男女勇敢追求愛情的溫暖畫面。只是自宋以后，理學盛行，禮教漸趨森嚴，三月三里浪漫的情愛、美好的愿景，以及曲水流觴的雅趣，漸漸式微。

　　行文至此，不難發現謝朓的這首《登山曲》所隱含的文化密碼，就是敬亭山與上巳節的密切關聯。公元495年秋，謝朓到宣城任職，次年的上巳節，他依照時俗，以孔子為師，學著“暮春者，春服既成……浴乎沂，風乎舞雩，詠而歸”的樣子，也“暮春春服美”，身著節日服裝，領著全城百姓郊游敬亭山。意氣風發的謝太守與民同樂，“游駕凌丹梯”，沿著開滿鮮花的山路，登上了敬亭山那不高的山頂，極目所見，“天明開秀崿，瀾光媚碧堤。風蕩飄鶯亂，云行芳樹低。”好一派美麗的宣城春光圖！但這并非是謝朓首登敬亭山，在他剛到宣城的上年秋天，就已興致勃勃地登山游覽過了，并把那一次登山經歷寫成了名聞天下的詩篇《游敬亭山》：“茲山亙百里，合沓與云齊……”同樣的旅行，不一樣的感受，謝朓所作詩篇令后來的詩豪劉禹錫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
　　也許正因謝朓的倡導，宣城自此就有了“三月三登敬亭山”的習俗。據《宣城縣志》所載：“三月三”，本地人向有“三月三游敬亭山”的春游習俗，城區男女老幼相邀相伴，赴城郊敬亭山踏青。顯而易見，宣城人為什么喜歡在“三月三”游敬亭山，答案就在謝朓的這首《登山曲》里。